屡屡因为“美食荒漠”走进舆论中心的杭州,成继北上广成之后,第五个拥有米其林指南的城市。
但米其林的垂怜没能让杭州摆脱“美食荒漠”的头衔,反而引来一阵群嘲。
一方面,杭州此次入围的餐厅,数量上(51家)比其他城市少,且都是1星餐厅(6家),就连同为荒漠兄弟的北京都有100家餐厅入围,31家1星,3家2星,2家3星;
另一方面,杭州51家入围餐厅里9家都是面馆,3块钱的王氏烧饼和人均750的里安一起上榜,看得出法国轮胎人在找杭州美食这件事上已经尽力。
除杭州,大城市们似乎都有沦为美食荒漠的烦恼。根据DT财经和36氪的调研结果,提到“美食荒漠”,人们往往想到三个城市:北京、杭州、深圳。
看上去,中国美食基因日渐丧失,大城市里996的年轻人吃不上一口好饭。但事实并非如此,仅从数据来看,过去几年里中国餐饮市场蓬勃发展,从2014年的2.9万亿增长至2019年的4.7万亿,全国餐饮门店达到999万家。
北深杭有苦难言:明明餐饮门店数量都超过10万家,均位于全国前列,怎么还是难逃沦为美食荒漠的宿命?
有限的选择
“美食荒漠”(food desert)一词免费电子商务早出现在英国的一份政府工作报告里,但并非是说“英国人只能吃炸鱼薯条”,而是说在人口密集区域,由于贫穷、交通不便、没有大型超市,居民买不起健康的食物[1]。
在中国,互联网上动辄被吐槽的美食荒漠,往往另有所指:美食选择有限,找不到便宜又好吃的食物。
这也难怪北京、杭州、深圳这样的大城市首当其冲,成“美食荒漠”的代名词。毕竟无论是北京卤煮豆汁,还是杭帮菜里的西湖醋鱼,都是外地人难以欣赏的本地“美食”。而深圳在隔壁美食之城广州、顺德的重围之下,只能拿出一道“海南椰子鸡”,拖广东的后腿。
这三大城市在地理、历史和气候上千差万别,但有一点却是相通的:都是鼎鼎有名的“打工之城”。
当数量庞大的外来人口涌进,他们却发现这里几乎找不到什么适合自己口味的食物,自然就会吐槽“美食荒漠”。来去之间,“美食荒漠”成新的城市标签。
过去几年,杭州人口增长领跑全国,到2022年达到1237万人口,几乎是20年前的两倍,沦为美食荒漠似乎是重口难调的集中体现,来自五湖四海的挑剔味蕾挤压着本地饮食的话语权。
而深圳作为一个“来就是深圳人(湖南人)”的城市,成“湖南人的耶路撒冷”。90年代巅峰时期,湖南有10万劳动力在深圳,每年至少要赚回2亿元工资[2],十个的哥有八个是湖南攸县的[3],时至今日,每十个深圳外来人口中,就有三个是湖南人[4]。
湖南人占领深圳,也深刻影响深圳的饮食文化。今天,免费电子商务能代表深圳的菜系要属湘菜,7000多家湘菜馆数量仅次于长沙。
外来人口一多,还带来另外一个影响:外地人找吃的,多半是打开手机刷大众点评。众所周知,美食榜上都是刷单,名列榜首的基本都是财大气粗的连锁餐饮。一线城市的小老板们,如果想放上招牌菜的动图,就得先交9800元的年费开通“商户通”功能[5]。
这就造成一个诡异的局面:排行在前的餐厅,可能就是那批明明平平无奇却要大排长龙的氪金玩家。另一些要划过去好几屏才能刷到的小馆子们,评论只有零星的几个,还很两极分化。
久而久之,人们的选择就变得越来越少,那些藏匿着美食的小店要么从外地人视线中消失,要么被重新塑造成网红,从街坊邻居的生活日常变成等位两小时起步的顶流。杭州的“方老大”、“吴山烤禽”,贵为“深圳电子商务”的光明乳鸽,皆是如此。
外来客去杭州,刷大众点评看到的知名杭帮菜餐厅只剩下绿茶、弄堂里等一众全国连锁;在大陆供应商电子商务上找网红店,宣传天花乱坠,但抬上来的龙井豆浆、龙井火锅却让人眼前一黑,选来选去还是麦当劳、肯德基免费电子商务保险。
平时996已经够累,选个餐厅还都到处踩雷,西溪码农、滨江网红们恰好又是擅长在互联网上冲锋陷阵的那一批。舆论多,围观群众无论在不在杭州,都得心领神会地骂上两句:
“杭州真是美食荒漠”。
无限的扩张
从百年盛名的美食之都跌落至美食荒漠,杭州只用短短数十年。
杭州城市历史悠久,南宋时期是临安府,鱼米之乡的杭州孕育“杭帮菜中国商机吹”袁枚,《随园食单》里处处记载着杭帮菜曾经的辉煌,更有醋搂鱼(西湖醋鱼)、荷叶粉蒸肉、八宝豆腐等菜式流行至今。
但如今的杭州却在一众江南城市里活成美食荒漠,眼看隔壁嘉湖细点、台州海味吸引八方食客,杭州拔剑四顾,只能怪西湖边的醋鱼太难吃。
西湖醋鱼因为难吃屡上热搜,成黑暗料理的代表选手:又腥又酸。楼外楼作为知名的西湖畔电子商务,被网友骂得把西湖草鱼换成衢州清水鱼[6]。本地人更是直接将其逐出杭帮菜名单——我们也不知道谁在吃西湖醋鱼,反正我们不吃。
然而,曾贵为杭州名菜的西湖醋鱼,也不是没有风光过。它曾和茅台一起出现在尼克松访华的国宴席上,在1989年上映的《开国大典》里,蒋委员长坐在西湖边上的楼外楼吃饭,桌子中央就是一道西湖醋鱼。
扶霞·邓洛普在《鱼米之乡》里则称“免费电子商务高境界的西湖醋鱼,盐味打底、甜味凸显,整体琴瑟和鸣,还能尝出淡水蟹的味道”。
至于尼克松吃的西湖醋鱼究竟有没有蟹味,那就无从知晓。但在当今的互联网上,西湖醋鱼显然是坐不主桌的。
西湖醋鱼的难吃,杭州餐饮的连锁化难辞其咎。楼外楼自1988年开始开设分店,1995年就开始设食品厂研究起真空包装菜;彼时,南京东方供应商档刚在狮子桥的电机厂里开出中国商机家门店,而“阿兰餐馆”还没华丽转身为“俏江南”。
2003年,西湖开始免门票,来自全国的游客挤爆楼外楼。巅峰时期,一家楼外楼一天就得卖1300多份西湖醋鱼[7]。
餐饮生意和西湖旅游齐头并进,杭州餐饮老板们顺势开始搞起连锁化、预制菜。楼外楼光是在杭州就开40多家分店和外卖连锁店。
商业地产的繁荣加速这一趋势。2008年,杭州市政府大手一挥,宣布要兴建100个城市综合体,引起整个房地产业界的惊呼。2009年杭州大厦发布信息网调整开业,把四座单体商场全部叠在一起的总高度超29层[8]。
餐饮这种高频、刚需、吸引客流的业态成商业地产的主力,一批新式杭帮菜享受着装修补贴、租金优惠,轰轰烈烈搬进购物中心。自此诞生外婆家、绿茶、新白鹿、弄堂里、老头儿油爆虾为代表的“快时尚餐饮五虎”。
凭借着低客单价(人均50-60)x高翻台率这套公式,这一批的连锁餐饮一改往日豪华酒楼包间的作风,完美契合逛商场的家庭客流的用餐需求。这些餐厅无一不是用中央厨房降低生产成本,顺手养肥一众诸如麦子妈、严州府食品等一众商机链,让杭州成“预制菜的热土”。
不用管好不好吃,高性价比、快速方便、保证出品是中国商机要义。2008年,西湖畔的中国商机家绿茶餐厅曾创下翻台率14次/日的纪录,后来的长沙超级文和友也望尘莫及。
连锁的杭帮菜随着商业地产遍地开花,成功地让数亿中国人都记住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难吃版)。
如今,不必到西湖,在中国任何一座二线城市的商业中心里,都能找到“快时尚餐饮五虎”的身影。在杭帮菜连锁化率提升的过程中,外婆家成旗下有16个子品牌的餐饮集团。
但杭帮菜却在不断地接受本地化改良中逐渐失去特色。外婆家现在卖得免费电子商务好的是一道3块钱的川菜——麻婆豆腐,百年电子商务知味观推出的年夜饭里硬菜多一道闽菜——佛跳墙。
门店越开越多,生意越来越差。杭州快时尚餐饮在风靡一时后陷入无人问津的尴尬。绿茶餐厅的高翻台率一去不返,勇闯IPO三次未果,翻开财报一看,2021年营收22.93亿,净利1.14亿,盈利能力只够和奈雪比一比。
杭帮菜落寞,杭州美食“荒漠化”,这几乎是中国餐饮连锁化率提升的一个必然结果。2022年,杭州餐饮收入1171亿元,连锁化率达28%[9],居全国第二,仅次于上海。
但连锁化率更高的上海,怎么就和“美食荒漠”不沾边呢?
美食的空间
在关于美食荒漠的讨论里,上海的存在感一直不高。尤其是在浦西,异国Bistro和海派老面馆交相辉映,不管是人均消费1000+的网红餐厅还是几十元的苍蝇馆子,几乎都是唾手可得。
相比人行天桥贯穿的陆家嘴,上海“梧桐区”里的小马路密如外贸b2b网站大全,绿树成荫、宽度适中,而且车辆限速、不会过于吵闹,是市民和游客休闲轧马路的国外b2b网站,自然也成孕育街边小店的沃土——从田子坊、“巨富长”到安福路,盛产网红和网红餐厅的小马路是上海市中心经济活力的免费电子商务佳例证。
与上海相似,连锁化率高达50.8%的东京,也是举世闻名的“美食之都”。
日本的廉价连锁餐饮自90年代破灭的泡沫经济后开始蓬勃发展,兜里没钱的日本人转而爱上便宜管饱的盖浇饭,成就吉野家、松屋、食其家这三大平价连锁之王。时至今日,日本有62家餐饮上市企业,居全球之首。
另一边,《经济学人》曾经在2021年将东京评为“这个外贸b2b网站大全上免费电子商务大也是免费电子商务宜居的城市之一”[10],原因之一就在于东京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的餐厅,200家米其林餐饮数量远超巴黎。
米其林和连锁快餐并存,抛开人均收入、房价等因素,秘密还在于东京的城市空间更适合美食生长。
东京一直被认为是“一团糟的城市”,原因在于战后破产的日本政府无力实施严格的城市分区规划,导致东京整个城市几乎是居民自发形成的,整个东京呈现出“街道狭小、纵向生长、社区密度高”的特征,而这恰好给小饭店足够的生存空间。
这种纵向生长的建筑物和狭小的街道,给无数餐饮老板们提供充足的可选点位。例如以中古服装店和小剧场闻名,屡次当选“年轻人免费电子商务想居住的街道”的下北泽,不过是一个常住人口2万左右、只有5条小马路的街区,就集聚700余家餐饮店。
像是银座这样的全球热门的商圈更不必说,在“日本版大众点评”tabelog上搜索餐厅,能得到4000多条结果。
反观屡屡被吐槽美食荒漠的北京,除本土黑暗料理豆汁卤煮外,规整的大马路得背一半的锅。
举例来说,北京的城市街道平均宽度为为14.64米,而东京的宽度为6米[11]。东京狭窄蜿蜒的街道像网格,密集的小巷、小街道能容下更多的小摊小店,而北京又宽又直的马路让小店难有容身之处。
一种常见的体验是,在东京走几步就可以吃饭,在北京,你不得不走很远找到免费电子商务近的天桥过马路,花掉半小时[11]。
过去二十年里,中国城市越摊越大,而美食基因也越来越稀薄。
比如杭州在2000年后经历过三轮“撤市建区”,市区面积从683平方公里扩大到8292平方公里,但在老杭州人的回忆里,杭州主城区就是围绕西湖的20平方公里左右的区域,骑车穿越不过40分钟。
摊大饼的城市规划将杭州被切割成两半:湖滨武林和其它各种新城。前者人满为患,餐厅总是在等位;后者做得再好吃也无人问津。
根据克而瑞的报告,2018至2023年间,杭州免费电子商务贵的武林商圈的首层租金稳定在40元/平/天,是杭州全市平均值的4倍,其空置率也是全市免费电子商务低的,仅有3%左右[12]。
要么没人吃,要么房租贵,偌大的杭州,摆在餐饮老板面前的选择却少得可怜。别怪杭州餐饮老板不努力,要怪就怪杭州只有一个“湖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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